2005年5月，杭州西湖首次发现鸳鸯繁殖。这可不是个寻常现象，要知道鸳鸯作为一种候鸟，按照其生活习性是要北迁繁殖的。然而有一些鸳鸯，放弃了候鸟的身份，选择居留杭州西湖繁育后代。此后，几乎每年春天都会有小鸳鸯在西湖出生，前来西湖越冬的鸳鸯数量似乎也逐年增多。

随着鸳鸯，这种国家二级保护动物，与西湖的情缘日益深厚，我们也想加深对它们的了解。我们想要知道，有多少鸳鸯在杭州西湖越冬，它们过着怎样的冬日生活。我们想知道，有多少鸳鸯选择居留西湖，又是什么吸引了它们。我们更想知道，在未来要如何更好的与这些杭州“新市民”相处。

西湖鸳鸯

为此，阿里巴巴公益基金会主办，桃源里自然中心和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共同承办的“城市生物多样性保护公民科学”公益项目开展了西湖鸳鸯调查活动。调查活动联合浙江野鸟会、杭州市鸟类与生态研究会共同举办，并得到杭州西湖风景名胜区管委会、壹木自然学院、博冠的大力支持。

什么是鸳鸯？

鸳鸯是一种非常特别的鸟类，且不说传统文化中“鸳鸯蝴蝶”这寓意爱情忠贞的典故，它们的外貌也相当有个性，叫人过目难忘。

谁能想到，红、橙、黄、绿、青、蓝、紫，外加黑白二色，竟能同时出现在一只鸟身上！越冬季身披七彩盛装的，是红色嘴的雄性鸳鸯，它们的脖颈上羽毛像烟花般炸开，它们的翅膀上两片翼羽直立如帆。灰色嘴的雌性鸳鸯装扮要简朴许多，全身羽毛没有什么彩色，除了双翼上的那点蓝。白色眼圈，也是雌鸳鸯重要的外貌特征。

鸳鸯外貌特征

每年秋冬季，鸳鸯集群出现在西湖水域过冬，还有更重要的事 —— 鸳鸯们要在这段时间选择配偶。雄性鸳鸯们精心打理着自己的七彩盛装，它们伸长灵活的脖子，不停梳理羽毛，频频摇头、振翅，向雌性鸳鸯显示自己的美丽。

鸳鸯梳理羽毛

春天，繁殖季，结成伴侣的鸳鸯们将共同寻找树洞营巢，繁育后代。自雌性产下第一枚卵起至全部小鸳鸯出巢，时间跨度约为一个月。据2021年4月28日的新闻报道，杭州西湖2021年的第一批小鸳鸯出巢，杭州又增添了一批“新市民”。

鸳鸯寻找树洞筑巢

西湖鸳鸯有多少

西湖鸳鸯调查活动共进行了13次同步调查（含1次预调查，12次正式调查）。2020年11月28日预调查开始，2020年12月12日第一次正式调查启动，2021年4月11日最后一次正式调查结束，跨度135天。共有约120名志愿者，629人次参与其中。

为科学统计西湖水域鸳鸯数量，我们环绕西湖设计11条调查样线，组织公民科学家们于早晨7：00-8：00在各条样线展开同步调查。作为补充，在动物园、钱塘江、江洋畈三个水域也进行了同步调查。

调查结果显示，杭州西湖水域越冬鸳鸯数量峰值出现在2020年1月9日的调查中，数量达到430只。

2021年3月20日起，西湖水域鸳鸯数量明显开始减少，志愿者开始发现鸳鸯成对出现在湖边树木上寻找筑巢点。2021年4月11日最后一次调查结果显示，西湖水域鸳鸯数量为82只。当日早晨调查结束后，北里湖的志愿者发现大多数鸳鸯成对飞离湖面，隐没于周边林木。并且，多位志愿者目击到鸳鸯成对出现在西湖周边如杭州植物园、浙江大学玉泉校区的水体中。

我们判断在这一时期，鸳鸯迁徙基本已经结束，北迁的鸳鸯已经离开杭州。选择居留杭州的鸳鸯大都开始择巢繁殖，分散到了西湖水域各处及周边水体。且留下繁殖的鸳鸯中，雌性个体将进入树洞中孵卵，无法全部记数。因此我们推测，2021年居留西湖的鸳鸯，数量可能在82只至157只之间。

钱塘江、动物园水域同样有大量鸳鸯出没，且钱塘江鸳鸯数量波动极大。但这些水域的鸳鸯是否与西湖水域的鸳鸯有来往交流，目前尚不可知。

西湖的鸳鸯都在哪儿？

西湖各水域均有鸳鸯分布，整体呈现出“北多南少”的格局，尤其以湖滨公园（音乐喷泉附近）和孤山（西泠桥附近）水域鸳鸯数量最多。

综合12次正式调查情况来看，湖滨公园和孤山样线记录鸳鸯数量位于第一梯队，鸳鸯大量集群，稳定出现。金沙港、西湖国宾馆、外湖游船样线记录鸳鸯数量位于第二梯队，鸳鸯频繁出现。断桥、岳湖（曲院风荷）、茅家埠、乌龟潭浴鹄湾、小南湖（花港观鱼）、涌金公园柳浪闻莺样线记录鸳鸯数量位于第三梯队，偶尔能看到鸳鸯。

在十二月底和一月初，孤山和湖滨公园两处的鸳鸯数量都超过了100只，这两处的确也是游人观赏西湖鸳鸯的热点区域。这两处的鸳鸯较不惧怕人类，时常大摇大摆走上岸觅食。

不惧怕人类的鸳鸯

孤山和湖滨公园鸳鸯的大量聚集可能与游客行为存在一定的联系。人和鸳鸯越来越“亲密”的关系，对市民和游客的意识以及管理单位的管理水平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。

西湖鸳鸯的性别比例

12次调查中，雄性鸳鸯占比取平均值为53.47%，雄性鸳鸯略多于雌性鸳鸯。由于调查时天气影响，有时较远距离观察时不容易辨认鸳鸯性别，这部分鸳鸯我们均记为未识别/不确定。

观察12次调查结果的趋势，可以发现西湖水域鸳鸯的雄性占比随时间推移提升。雌性鸳鸯产卵后每日出巢活动的时间极短，有志愿者在4月21日的观察中发现，在北里湖水域活动的十余只鸳鸯中竟无一只雌性。

巢穴外观望的雌性鸳鸯

同时志愿者们观察到，西湖鸳鸯会挑选垂柳、悬铃木（法国梧桐）、香樟树、枫杨树的树洞筑巢繁殖。

水鸟数量对比

调查中，我们也对其他部分西湖水鸟的数量进行了记录。西湖在冬天会迎接许多候鸟旅客，其中水鸟至少有八种：鸳鸯、普通鸬鹚、普通秋沙鸭、绿头鸭、斑嘴鸭、绿翅鸭、骨顶鸡、银鸥。常见的留鸟则有小鸊鷉、黑水鸡等。

我们将鸳鸯、普通鸬鹚、小鸊鷉、黑水鸡四种鸟类的数量情况做了对比。不难发现鸳鸯、普通鸬鹚的数量波动较大，而小鸊鷉、黑水鸡的数量较为稳定。

鸳鸯爱爬山

在“城市生物多样性保护公民科学”项目的红外相机监测活动中，我们在西湖群山的多个位置拍摄到鸳鸯爬山。不了解鸳鸯的人可能很难想象，作为一种鸟类、一种水禽，鸳鸯居然靠着自己的两条腿爬山。这是因为，为了让自己的羽毛更加光鲜亮丽，冬季的鸳鸯需要上山取食富含油脂的橡子，以及其他能够提供多元营养成分的食物。

凌晨时在西湖群山觅食的鸳鸯

鸳鸯爬山的活动多在晨昏进行，之后，它们将飞到水面上集群进行“相亲活动”以及其它日间活动，或者飞回到神秘的夜栖地休息。

结论

2020年-2021年越冬季，西湖水域鸳鸯数量峰值出现在1月9日的调查中，为430只。2021年繁殖季居留西湖的鸳鸯数量，推测在 82只～157只之间。西湖水域鸳鸯分布上呈现“北多南少”的格局，尤其以孤山（西泠桥附近）、湖滨公园（音乐喷泉）水域最多。钱塘江、动物园水域也观察到大量鸳鸯，但与西湖水域鸳鸯是否有混群目前尚不可知。

本次调查，我们初步揭示了西湖水域鸳鸯的数量动态和分布情况。西湖能够吸引鸳鸯前来越冬、繁殖，除了冬季温暖的气候，更因为西湖和西湖周边的生态环境能够满足鸳鸯各方面的需求——能够游荡的水体、能够休憩的林木、能够觅食的山林、能够营巢的树洞...... 目前，杭州西湖为鸳鸯的生存提供了较为适宜的自然栖息条件。与杭州市民、游客共享西湖空间的鸳鸯，正在与人类社会建立越来越“亲密”的关系。这份越来越“亲密”的关系，对市民和游客的意识以及管理单位的管理水平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。

我们希望持续开展科学监测，运用多种研究手段，进一步了解西湖鸳鸯的越冬生态和繁殖动态。并依托调查结果，更好地开展科普教育和管理活动。我们需要了解更多，才能长久的与这些杭州“新市民”和谐共处。

西湖小鸳鸯

时值2021年西湖小鸳鸯纷纷出巢，我们在此呼吁市民、游客共同呵护它们，不要投喂小鸳鸯，不要过分接近小鸳鸯，不乱丢废弃物，遇到不文明游客行为及时劝阻。让我们一起守护西湖小鸳鸯的健康成长。

致谢

感谢报名参与西湖鸳鸯调查活动的志愿者们（排名不分先后）：郭子熙、张林晖、马瑞、许曼玲、刘子韵、严昕钰、冯青、宣传、葛乐秀、Diana、王立雪、菜心、远志、鸢尾、三节草、管管、白鹅、胡婵婵、淑芸、穆清、王文静、姚姚、犀牛、一角、章红英、梁清华、陈才富、陈睿、蒋煜彬、修英杰、管晓一、草木青、刘苑盈、常惠、水杉、青菜、陈树林、可乐百草、青菜、果冻、厚朴、竹子、酸菜、曹霞、孔雀、黄朴、晨曦、顾垒、陈树林、魏艳萍、史艳玮、涂雅、严灿、严梦瑶、赵侄慧、林铭、林昕蕾、陈思齐、李珏、啊啾、青松、冬青、栀子、瓜子、张帆、胡来顺、茄子、沈耀山、孙建、蔷薇、桃子、麻志勇、顾垒、马兰头、可乐百草、苍耳、姚陈柳鑫、苹果、松果、屠彦博、苗启哲、金林萍、沈政、沈欣桐、范忠勇、翁逸亭、顾一洲、胡婕、悬铃、贾江锋、黎乐晗、吴瑶燕、奕澜、倪莺、小铖、修英杰、徐妍、朱兰晶、金喆、仙草、卷耳、何令恺、天哥、葛国栋、葛天新、何怡婷、胡格闻、张亦行、朱碧颖、李媛、顾磊、谷仓猫头鹰、林子牧、李璇、夏乐兮、祝梅、韩某、蒋虹、陈帼英、水杉、戴凌、范卓仪、吴亦亮、柚子、金筱冉、吴灿烂、易丽娟、严锦轩、郭泉、冯婷、霓裳、杨若一、熊童子、许佳玫、赵苑秀、胡来顺、储玮、黄爱民、刘忆萱、板蓝根、王媚、竹子、黄建博、周可依、许悦爸、陈许悦、可依外公、可依爸、少澄、初阳、可娃、丁莹、包昂、华熠、蒋羽桑、王莹及女儿、文丽、方涛、王浩轩、何秉雄、吴闻启、於钰成、李瀚宬、王子衡、魏严宽、马子健、陈沐槿、rachel、蒋天沐。感谢参与了调查但没有留名的朋友们。

感谢博冠（BOSMA）提供的单筒望远镜。

这次为跨度长达135天的西湖鸳鸯“人口普查”能顺利完成，离不开志愿者们的热情支持。正式调查一共进行了12次，其中有不少志愿者达到了全勤。最开始，西湖鸳鸯调查的志愿者以成年人为主，到后来孩子们出现的越来越多，还有家中的老人参与到调查中来。这样的“亲子组”志愿者，也有许多出勤10次以上的。考虑到西湖鸳鸯的作息以及同步调查的方式，调查必须在早晨7:00 准时开始，住得远的志愿者得早上四五点就要起床。冬季时还要冒着寒冬接近零度的气温。不得不说是一个考验毅力的活儿。

调查团队共同克服了种种困难，确保每次总能有至少一人在调查样线上坚持。感谢各位公民科学家与我们一起，完成了仅靠职业科学家的努力绝难完成的调查，共同为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基础数据添砖加瓦。

原标题：《杭州西湖鸳鸯“人口普查”结果发布》

来源：澎湃新闻 作者 蒋天沐